悉尼桥: 鸟儿的世界

澳洲是鸟儿的天堂。人们常用鸟语花香来形容澳洲的环境。假日里，当你与家人或朋友在公园草地坐下，拿出面包等食品就餐，群鸟便从四处飞来，朴凌凌地围绕着你，吱吱喳喳地叫着唱着，等待着喂食。它们常常就飞到你的肩上手上啄食面包，一点也不怯人。你头枕草地，眼望蓝天，与鸟儿分吃一片面包，真切地感受到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情趣。这种人鸟相亲的快乐，使你心性返璞归真，忘却尘嚣。

一般人都认为，鸟儿是最快活的动物，自由自在，无忧无虑。许多人甚至羡慕鸟儿，以为做个鸟儿一定很幸福，来世宁愿做鸟不做人。但实际情况不完全如此。

在我来说，真正对鸟儿有更多了解，是我搬住进House 之后。我的房子座落乡郊，这里有绿茵茵的草地，也有茂密的树林，自然就有各式各样的鸟儿。我的后花园花繁草茂，也有不少鸟儿长期栖息。鸟儿象我的邻居，也象伙伴，几乎是朝夕相处。我熟知它们，我想它们也熟知我们。我们在花园除草、晒太阳时，它们就在咫尺之处觅食，掠羽毛，嬉戏，从不躲避。这样，我就对鸟儿多了些认识，知道一些它们的世界。

其实，鸟儿的世界，与人类世界一样，危机四伏，生存竞争也很激烈。鸟儿的生活也不尽如人们想象那样充满诗情画意。当然，澳洲的鸟类较少天敌如鹰隼之类。也没有人手持弹弓气枪、火药枪时时跟踪射杀它们。更不用担心成为人们的盘中餐、下酒料。但鸟类中强欺弱、大欺小、弱肉强食的现象很普遍。常有些看起来善良温驯的鸟儿，一样会伺机捕食同类。在我家花园的树上，就不时发现这种惨象。大鸟将小鸟的头夹紧在树丫上，就这样子一块一块的撕碎来吃。有时也发现有一群鸟儿，集体攻击一只同种同类的鸟儿，直啄得那只可怜的鸟儿血肉模糊。这情景很象人类的打斗，如中国的文化革命那样。但究竟什么原因触发这种残杀，很令人费解。当然，猫们也是鸟类的克星。澳洲的猫不抓老鼠，却喜欢吃鸟，常在晚间乘鸟儿不备扑上去抓吃。花园里经常可看到一堆带血的羽毛，那就是猫的罪迹。

我们花园里除了经常有鸟儿临时停歇觅食( 如白色大鹦鹉，通常是在枫树果子成熟时飞来采摘)，尚有几种鸟儿是长期居住的。一种是铁嘴麻雀，一种是肥肥胖胖、懒洋洋的斑鸠，还有一种叫“ 欧洲黑鸟”。它们都在花园里筑窝。其中我们最喜欢的是欧洲黑鸟( 以下简称黑鸟)。这种鸟个子与八哥差不多，样子也相似，浑身羽毛黑里透亮。它们是天然的歌唱家，歌声婉转啁啾，唱得比画眉还动听。一早一晚，当它们在花园里唱起，空中就荡漾着悠扬甜美的声音，听得人心里舒舒坦坦，生活也因此而变得清新而明快。

黑鸟喜欢筑窝在洋杜鹃或紫色花丛中。由于鸟窝就筑在离地不高之处，我们便能仔细观察它们的生活，也使我们相处更加亲密，就象我们家养的宠物。它们也象家鸡那样在杂草、腐叶中觅食，用嘴和爪子扒开表土层找蚯蚓和小虫子。每年春季繁殖季节，是它们最繁忙的时候。黑鸟夫妻俩不停的衔来干草、树叶和湿泥巴，将窝筑得结结实实。它们筑一个窝不知要飞行多少千百次。而它们每个春季要筑三次窝。因为每孵出一窝小鸟，旧窝就不再使用，必另造新窝。这是它们的生活习性。也许，这样可以避免感染疾病。

我们家的孩子们每次都数着黑鸟生蛋。一般生了四个蛋，母鸟就开始孵小鸟。约莫十多天，雏鸟出壳，黑鸟夫妻就忙开了，飞进飞出的觅食喂小鸟。一听到它们的父母飞来，四个大嘴一齐张开，吱吱叫着要吃的。雏鸟越长越大，食量也越来越多，两只大鸟简直是疲于奔命。它们用嘴甲用脚爪子死劲地扒开枯枝败叶，或翻开表土寻找虫子，从早到晚，没有一刻歇息。以它们的体力来衡量，这实在是一种繁重的劳动，一点也不比人类的劳作轻松。尤其在那风雨交加的日子里，它们难于觅到虫子，而窝里的小鸟嗷嗷叫着，孩子们无法忍受饥饿，也不会体谅父母的艰辛。每当这种时候，黑鸟夫妻焦虑得在窝旁上下翻飞，浑身羽毛透湿。这种艰难与无奈，与人类的父母们无米下炊，儿女嗷嗷待哺的情形是一样的。

有时它们也会遭到飞来横祸。有一次，一只铁嘴麻雀发现了这一隐蔽在花丛中的鸟窝。这麻雀的体形不及黑鸟的四分之一，就是黑鸟的雏鸟也比麻雀大了一倍。但这麻雀见它们父母不在，就打主意吃它们。一开始，我们听到雏鸟们发出惊恐的叫声，马上跑去看看，只见旁边站着个小麻雀，就没去理它们。但后来雏鸟们的叫声越来越凄惨，待我们发现时，灾难已经发生了。只见每只雏鸟的嘴角都鲜血淋淋。原来，这麻雀专啄食雏鸟们嘴角上的嫩肉。麻雀很狡猾，它瞅准黑鸟父母离去觅食的空隙下手，待大鸟飞回，它就躲在一边。黑鸟夫妻眼见孩子们满嘴鲜血，只是哀痛地吱吱叫着，吮吸干净孩子们嘴上的血迹，用翅羽安抚它们。它们根本不知道凶手是谁，该如何防范，叫天天不应，叫地地不灵。它们安抚一会儿，又依依不舍地去觅食。不管怎样，孩子们是要吃的。而它们一离开，凶残的麻雀又出现了，又开始啄食雏鸟的嫩肉！

这种情形，很象圣经上说的，当人类遭受灾难时，人类并不知是怎么回事，因为人类的智慧有限，但天上的神却看得清清楚楚。同样，人类能看清鸟类的灾难，而鸟们自己却并不知道。看到这情况，我们全家都很难受，女儿眼睛都红了，妻子也流了眼泪。于是我们轮流看守鸟窝，不断赶走那只罪恶的麻雀( 刚好女儿放假)。但还是为时过晚了。待四个雏鸟嘴上的伤口结了痂，我们才发现每一只雏鸟的上嘴甲都已脱落或残缺，再也不会长出来了。这是四只残废的鸟儿。鸟儿的嘴，其功用除了吃食，还等同于人类的双手。出窝后，它们终生将难于觅食。它们能否生存下去，就不得而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