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到中国,最普及、最POPULAR的娱乐,不是卡拉OK,不是看电视,而是传统的麻将牌。到城乡转了一圈,几乎处处是四方围城,随时听到噼噼朴朴的麻将声。找人时,都说是“筑长城去了”。或说是“砌砖去了”。这就是说玩麻将去了。
麻将是古老的游戏。麻将又称麻雀、马将。麻将具体从哪朝哪代开始,还没有定论。有一种说法是源于唐代的“叶子戏”。这是在一种窄长的纸片上,写着同韵的几个字,玩时任意抽取按韵赋诗,以助酒兴。到了宋代,又演变成骨牌,以牛骨或象牙制作。到了明代,已成现代麻将的雏形。从《红楼梦》第四十七回,贾母与薛姨妈、王熙凤等人玩的纸牌看,此时麻将的格局已基本形成了。
民国以后,麻将已成国粹,上至达官贵人,下至升斗小民,有事没事都爱来两圈。解放后有关这个时期的小说戏剧、电影中都有不少玩麻将的情节。在这些文艺作品中,地主豪绅、官员、姨太太、少奶奶都爱打打麻将。麻将台往往还成为政治交易、商业洽谈的场所。据说当年蒋介石的特使往东北说服张学良归顺,就是在麻将台上解决了问题。而在有些电影中,那些风流男女的手脚就在麻将台下勾引挑逗,传递着语言信息。因此我们的印象中,麻将的名声并不好,形象多少是有点负面的。
解放后禁赌,连带着也禁麻将。玩麻将而不赌钱犯不犯法?这里是个说不清的灰色地带。因此麻将还是有人玩的,在小街深巷,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。玩麻将如玩扑克牌,是会上瘾的。但麻将显然有趣得多,好玩得多。首先那副麻将牌就厚实沉甸,而又雅致大方。旧时有钱人玩的麻将,有用象牙的,背板用玳瑁,很贵气,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工艺品。一般的也用骨制,手感光滑,温润细腻,有玉韵。洗牌码牌发牌之时,噼噼朴朴,琅然有声,是容易让人昂奋的。现在的麻将多用塑料代替,颜色鲜艳,多了一层色的诱惑。
然而,最重要的一点,玩者都知道,玩麻将最大的情趣在一个赌字。若没有银钱来去,就味同嚼蜡,是玩不出瘾头的。
近年麻将之风再起,如星火燎原,势不可挡。作为一种娱乐,麻将有其方便、随意、和睦的特点。家人、同事,亲朋好友团团围坐,边天南海北地聊,手指边动作,气氛融洽和谐,一片娱乐升平。麻将之所以如此受国人欢迎,如此普及,实是因为,它是我们文化的特殊创造。麻将平和、圆满,不极端,不过激,赢家也不叫赢了,而是叫“和”了。这在某些方面与儒、道精神吻合。闲暇时玩玩,是不错的选择。尤其退休人士,以此消磨时间,也是很快乐的事。据说,适当的玩玩麻将,对老人的大小脑、心血管系统都有裨益。因此,麻将作为国粹,实在当之无愧。
但是再好的东西,多了滥了都不好。现在国内人们(尤其东南沿海一带)玩麻将玩到什么程度,如果不是亲眼所见,你将难以置信。乡村里就不用说了,几乎是十室九空,人都聚到麻将台去了。有的夫妻连同孩子都带去,日以继夜,玩得废寝忘食。有些中小学老师一下课就往麻将场所跑。城市机关又如何呢?据说许多办公室里都备有麻将台,下班时间一到,不分处长科长主任,一拥而上。更有甚者,有人竟在上班时间玩麻将。当然他们有严密的分工,轮流值电话,门口有人望风。我曾在上班时间给某个省直机关的朋友打电话,竟在电话中听到麻将声。这简直是胆大包天了。
就是在中国一些当代名作家写的笔记、散文中,也可看到他们时常玩玩麻将。而且都是有银钱来去的,哪怕是象征性的。当麻将这样铺天盖地而来,我心中就感到颤栗,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。
这已经不是一种让人放心的娱乐了。这种玩法对生产生活的影响,对人们精神心理的影响,是显而易见的。同时麻将的赌注越下越大,已经不是小赌怡情,而是地地道道的赌博了。常言道“法不治众”。到了这种局面,要禁也很难。我曾问他们:“派出所不管吗?”人们笑笑说,他们也玩的。这就没得说了。
真是“饱暖思麻将”。吃饱了饭没事干,不玩麻将玩啥?人们这样对我说。也不能说这话没有道理。往深层看,这不仅仅是如何丰富文化生活,开展健康文娱体育活动的问题。中国城乡有几亿闲散劳动力,要尽可能让他们都有事可做,的确不是那么简单。而普遍的精神空虚,没有信仰,却是社会的隐患。这些都是大而复杂的系统工程,有待解决。
也许是我把问题看得过于严重了。不就是玩玩麻将吗?和两圈,天塌不下来的。
Subscribe to:
Post Comments (Atom)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